马波律师细说民国律师那些事儿之十七——不惧强势为弱女 敢与同行争高下【三合律政】

   读者朋友也许还记得此前“细说”多次提到的民国前司法总长、大理院院长董康先生吧。他曾给他的侄儿董俞介绍过一门亲事。董俞也是上海滩的著名律师，女方为江氏。当双方已到了谈婚论嫁之时。董俞却在举行婚礼前瞒着他叔叔和江氏，另娶了陆氏。接着又与江氏结婚。当江氏悉知董俞已娶陆氏后，气得七窍生烟，口吐鲜血，从此患上了肺病。江氏是一个温文的旧式女子，既没有反抗的勇气，也无告发董康的能力。只能终日以泪洗面，自叹命薄。后来江氏生一女，而董康却不顾母女俩的生活，江氏只好带着女儿回到娘家，处境十分凄凉。不久，陆氏病故，江氏因肺病不愈，生活困难，便提出离婚。这事被媒体知晓后，向江氏伸出了援手。著名记者邹韬奋在上海《生活》周刊上发文指责董俞：“实在是女界的罪人……江氏有病，就应该好好地给他医治，也不难痊愈，并且这病也是为他而生的，况几年的忧郁，长日的饮泣，人心都是肉做的，无病也要生病了……”（民国的媒体这些家事都要干预，会使很多有贼心的负心汉不敢胆大妄为！）不愧是民国新闻界一支笔的邹韬奋穷追不舍的质问：“请设身处地想一想，如果他（董俞）自己有了肺病，做妻子的可以为了他有病怕传染而离婚置病人于不顾么？我们对于董俞律师素味平生，毫无恩怨，我们之所以发表这封信的用意，完全是出于援助弱者及为社会主持公道的动机。”（当今的媒体由此胆识吗？）

    面对社会的舆论，自恃沪上著名“大状”的董俞毫不理会，江氏的权益长时间得不到有效维护。这一状况连当年的介绍人、董俞的叔叔董康都看不下去了，但他又不好直接出面介入。于是董康找到前大理院庭长、曾经办理过陆小曼离婚案的李祖虞律师，希望李律师能够代理江氏离婚案。但李律师恐惧董俞凶横霸道，不愿承接。（大理院的前主要领导说话不好使了）后来董康又找到几个律师，均因董俞系业界同行，又畏惧其在业界的地位而不愿代理。无奈之下，董康只好找到张耀曾大律师。对张大律师是否愿意接这种“剪不断、理还乱”的家事案件，董康也无把握。但由于无人代理，董康也只有试一试。当张耀曾了解江氏的遭遇，并知悉多位律师因畏惧董俞而不愿代理此案后感叹道：“律师有拥护人权之责，今有弱女子受凶暴摧残，乃至无人敢为在法律上说话，岂非律师之耻？”于是他“慨然应允”为江氏代理，并表示不收一分钱的律师费。张耀曾大律师还联络了两个年轻律师协助办理此案。

   1931年7月20日，张耀曾与江氏一道赴苏州法院，准备次日出庭。在律师休息室，张耀曾感慨：九年前，他本人曾以司法部高官来此调查，如今却以律师身份来此出庭，沧海桑田，人事难料啊！

   就在张耀曾一行下榻酒店不久，董俞的一位本家来饭店告诉他们：“董俞为人之可畏，谓其无事不可为，对本案倡言非流血不可。故建议以和解为宜。”张耀曾大律师正言道：“和解固佳，但亦须稍顾公理。若董俞横蛮无忌，终必自毙！”（一身正气，吾辈楷模。）与他同行的两位年轻律师听说董俞如此凶恶，考虑自身安全而有所顾虑。张耀曾告诉他们：“危险与否，虽不可知，但律师有拥护人权之责，岂能畏彼强御！（可谓斩钉截铁，掷地有声！）袁世凯尚有倒亡之日，况董俞为恶，能有几何？”（敢于横恶争高下，不向无赖让半分！）张耀曾决定依然照原计划进行诉讼，如果董俞愿意和解，并适当赔偿江氏，也可磋商和解。

   在法庭上，张耀曾“声音清晰，理路不紊”，“按照既定计划进行诉讼”。最终促进了该案件的和解。维护了江氏的合法权益。事后，张耀曾大律师在日记中写道：“余（我）所以毅然为此，不过欲矫正风气，扶植道义耳。”（律师风骨，大将气度。再为张大律点赞！）